【马伯庸笑翻中国简史】笑不出来

主题新颖,书的质量却一般,实属过度消费人设了。


更新历史

  • 2022.04.19:整理并完成初稿

读后感

原本以为会是妙趣横生的书,结果几乎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果然论坛文章和真正的书还是有很大差距。实话说,这本书可以称之为砸招牌的一本,不讲五德。

读书笔记

  • “五德终始说”可是个大大的好东西,因为这套理论包容性特别高,谁都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去修改。按它的本意,只有拥有正经德性的势力才能推翻前朝创立新政权,但是此后大家全都反着用,先捏掉前朝,然后再给自己配一个合适的“德”,以证明自己是受命于天的合法政权。这就好像是先上车后补票,先生孩子再领结婚证,先打下伊拉克再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样,古今道理全都相通。
  • 俗话说“上行下效”,既然皇帝都如此好兴致,下面的马屁精自然也都一窝蜂地研究起阴阳五行来了。邹衍的学说本来是为了劝说天子节俭,要他们注重道德,否则就会被推翻、被代替,结果被这群不学无术的家伙超常发挥以后,逐渐开始变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都冒了出来,作为官方政治理论的五德学说逐渐蜕变成民间风水算命的理论基础,贻祸后世。梁启超就说过:“阴阳五行说为二千年来迷信之大本营,直至今日,在社会上犹有莫大势力。”
  • 刘邦一度被项羽打得很惨,可是翻盘也快,因为项羽本身糟糕的用人和分封政策,加上想到哪儿打到哪儿的极度飘忽的战略手法,最终把自己给搞垮了。公元前203年,琢磨着全都打不下去了的楚、汉双方终于坐下来谈判,决定以鸿沟为界,在中国地图上画了条分割线,商定西经属汉,东经属楚。可谁想项羽才一掉头,刘邦的援军就到了,于是一个猛冲,在垓下把楚军彻底打残。项羽逃到乌江,精神已经崩溃,干脆抹脖子不活了。
  • 1687年,耶稣会士柏应理撰写了《中国哲学家孔子》一书,其中共计用十三页对伏羲八卦图作了介绍。德国哲学家、数学家莱布尼茨买来一本一翻——我的天,这不是我正在研究的二进制嘛!二进制的发明从此就归功于莱布尼茨了,而最早制定《周易》系统的中国原始数学家则淹没在了历史的浩瀚海洋中。没办法,他那一套太形而上了,几千年来没几个人能搞得懂。
  • 对于古代王朝来说,历法可是大事儿,历法直接关系到老百姓按季节播种收获,也直接影响到朝廷对于农业问题的施政方针,而在那时候,农业问题是全社会最根本的问题。那么“正朔”又是啥呢?一年之首就叫“正”,一月之首就叫“朔”,所谓正朔,就是说历法以哪一月、哪一天作为一年的开端。传说夏朝的时候,是以冬至以后第二个月为正月,算一年的开端;商朝给变了,以夏朝历法的十二月为正月;周朝以夏朝历法的十一月为正月;秦朝以夏朝历法的十月为正月——所以这么改来改去,大概是为了表示咱们跟前朝不同,有新气象、新历法吧。
  • 从此以后,两千多年过去了,历代王朝都说定正朔、定正朔,实际上绝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真的改变过一年的开端,所以咱们现在所用的农历,都还有着“夏历”的别名。
  • 总之,从汉初就延续下来“汉应水德”的大笑话终于在一百零二年后收场,在汉武帝的威光普照下,确定了汉朝应土德,汉人终于可以脱下保安服,换上黄马甲了。而儒家的“三统说”终于和阴阳家的“五德终始说”合二为一,标志着方士、阴阳家们一步步退出历史舞台,从此推演五德的重任就交给了也逐渐变得神神叨叨的儒生们。
  • 土行的颜色是黄色,所以土德王朝的官员得穿黄袍子,但这种黄既不是杏黄也不是明黄,按照汉朝的印染工艺,估计还做不出那么鲜亮的料子来,汉官的服色是赭黄,说白了就是土黄色。说句题外话,后来官员的袍服主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甚至根据官品高低还必须使用不同颜色,赭黄就变成皇帝的服色了(但不跟“朕”这个字眼儿一样是独享的),再后来皇帝改穿赭红袍,到了清朝才改成了独享的明黄。
  • 汉儒跟孔子之儒、孟子之儒是不同的。孔子曾经说过“近鬼神而远之”,还说“天道遐,人道迩”,遐就是远,迩就是近,意思是上天怎么回事我不打算去研究,我光研究人事儿就得啦。孟子也差不多,他嘴里的天、王道之类词汇都是虚的,从来不去盘根究底。可是到了以董仲舒为代表的汉儒这儿,儒家却吸收了大量方士和阴阳家的论调,开始讲“天人感应”,也开始大范围研究并大规模制造迷信了。刘向、刘歆父子作为董老宗师的徒子徒孙,当然也不能免俗,这爷儿俩都极喜欢“谶纬之学”。
  • “谶”咱们解释过了,在当时主要是由方士们编造出来的,用语含糊,可以正着理解也可以反着理解,是一种反正怎么说都能勉强说得通的预言;所谓“纬”,就是汉儒附会传统儒家经书所新编的一系列教材,跟“经”书相对,所以叫“纬”。“谶纬之学”,说白了就是拿迷信往儒家理论上去套,从而修正孔夫子的旧话:人道是近,可是天道也不远,夫子您是懒得多说,咱可全都研究明白啦。
  • 我们前面说了,汉儒不是一个原教旨主义的儒家流派,他们说的很多话,信的很多事儿,老祖宗孔、孟是压根儿不提、根本不理的,那就是“谶纬”。儒家学说跟民间迷信结合在一起,根子是在老宗师董仲舒身上,说什么“天人合一”,汉元帝、汉成帝以后搞得越来越玄乎,终于到刘向、刘歆爷儿俩这里,开出了那朵绚丽的恶之花。王莽跟刘歆是同时代的人物,同为大儒,又是好友,他虽然没留下什么鸿篇巨著,或者语录,但咱们可以相信,他的看法和思想,跟刘歆也差不太多。
  • 后来班固和范晔这两位史学家编史书写到这段儿,都觉得这个“土德变火德”不大好解释。班固比较滑头,在《汉书》里照抄刘邦当年那个斩白蛇称“赤帝子”的故事,以此来证明汉朝确实是火德。范晔就比较老实了,在《后汉书》里只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汉初土德,色尚黄,至此始明火德”,打个哈哈就算蒙混过关。
  • 不得不承认,老孙家对于祥瑞的执著精神是非常值得赞叹的,孙权几次改年号,全都有天晓得怎么就冒出来的祥瑞、祥物支撑着。比方说公元231年,会稽郡汇报说境内出现了“嘉禾”——所谓嘉禾,就是生长得很茁壮或者很“诡异”的禾苗,古人认为是丰收的吉兆——于是次年就改元“嘉禾”。公元239年八月,武昌又上奏说发现了麒麟,相关部门建议碰上这种祥瑞就应该改年号。孙权表示:“不久前,有大群红色的乌鸦汇集在殿前,是朕亲眼所见,倘若神灵认为该降吉兆,那么朕以为年号应该改为‘赤乌’。”群臣立刻大拍马屁:“当年周武王讨伐商纣,就出现过红色乌鸦的吉兆,君臣们全都见着了,于是夺取了天下。陛下您真是圣明啊!”于是当年就改元“赤乌”。
  • 说是三分天下,但曹魏的疆域要比孙、刘两家加起来都辽阔(包括西域长史府),基本上可以说天下六分,曹魏占三分,孙吴占两分,蜀汉占一分。可要是论起种种并不靠谱的祥瑞、祥物和谶纬来,曹魏和蜀汉加在一起,拍马都追不上孙吴。为什么呢?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曹魏从曹叡以后,很快就司马家权臣当政,他们要搞也是搞对司马家有利的花样,而不会去照应曹家;蜀汉呢?刘备死后是诸葛亮执政,然后是诸葛亮的弟子蒋琬、费祎等人,小说里“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但历史上的诸葛亮并不喜欢搞迷信,当然更不会妖法,他的弟子们除了费祎略微有点儿不靠谱外,也基本上没玩过什么花活儿。
  • 拉回来再说东吴,东吴除了个孙亮外,包括孙权、孙休和孙皓,那都是把着实权的,他们当然会想尽办法利用迷信活动给自己脸上涂光抹彩。再说了,曹魏接受了汉帝的禅让,蜀汉自称继承了炎汉的事业,都有拿得出手的正统理由,只有孙吴政权多少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搞点儿花样来凝聚一下人心,恐怕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以孙家搞迷信,从孙权开始,一直搞到末代君主孙皓,而这位孙皓玩花活儿比孙权更奔放,奔放到让后人读起相关事迹来,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咱们前面说了,孙权经常一撞见祥瑞就要改年号,孙皓也是一样,他继位的第二年就有传言说蒋陵这地方天降甘露,于是改年号为“甘露”。
  • “五胡乱华”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灭亡了西晋,把司马氏和中原大族赶去了长江以南。在中原折腾的少数民族兄弟们先后宣称自己是继承了西晋的正统,该按着五德继续排行;而在江南的东晋以及随后的宋、齐、梁、陈四朝则认为自己才是华夏正根儿,最有资格参与五德循环,北边那些蛮子都是僭越,是伪朝。结果五德学说的链条到这里就一分为二,形成一南一北两条分支,双方谁也不服谁,倒也煞是热闹。
  • 立什么国号才好呢?刘渊一琢磨,汉、匈两家打高祖刘邦开始就时不时地和亲哪,有不少汉室公主都嫁到北方来做匈奴单于的阏氏,一代代传到今天,估计大多数匈奴贵族的血管里都掺了汉血了。再加上我是根红苗正的匈奴王族,我又姓刘,那肯定得算是汉室宗亲哪。于是他就拿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说事儿,宣布国号为汉,而他自己,匈奴称号是大单于,中原称号就是汉王。
  • 就这么着,十六国(事实上不止十六个,这只是习惯性叫法)旋起旋灭,在中原地区闹腾了很久,最后终于被鲜卑族的北魏统一,北方这才算暂时稳定下来。北魏跟那些短命小王国不同,算是个拥有半个中国长达一百来年的大朝代,它是什么德性容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回过头来讲讲南边的邪乎事儿吧。
  • 东晋对外战争不多,基本上防御有可能打赢,出击就是作死,跟当年的东吴一样。所以权贵们的主要精力全都用在敛财、嗑药或者内斗上了。想那大名鼎鼎的桓温倒是搞过一次勉强还算成功的北伐,王猛屁颠屁颠地跑去献计,留下一段“扪虱谈天下”的佳话,可最终王猛还是跑去跟苻坚了。为什么呢?因为王猛瞧出来了,桓温根本就没有收复中原的决心,他是琢磨着在前线打几个胜仗好提高自己的威望,然后回去篡位哪。 有桓温这种想法的家伙并不算少,可是最终成功的只有(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刘裕。
  • 虽然文化特别落后、生产方式和组织结构都极原始,但当北魏逐渐发展起来以后,却号称自己也有中原人的血统,来头非常之大——咱的祖宗也是黄帝咧!据说黄帝有个儿子名叫昌意,给封到了北方的大鲜卑山,就是拓跋氏的先祖。 等于说,一群强盗冲进了汉人的家,不但霸占了汉人的家产,还振振有词地说:“其实咱们同一个祖宗,说不定我还是正根儿,这家产本来就有我一份儿。”但这种恶果也是汉人自找的,汉人总觉得全世界民族全都一家,只不过我这支过得比你们好点儿而已。比方咱们前面说过,司马迁在《史记》里就堂而皇之地记载着:“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原本的用意,是把自己传说中的老祖宗黄帝哄抬成全人类初祖,谁想反倒被蛮族给反过来用了——哦,既然五百年前是一家嘛,那我继承兄弟的产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啦。
  • 打那以后,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算是见识到了那群家伙捣糨糊的能力,所以等到三年以后他想迁都的时候,就再也不敢搞什么民主讨论了。他先拉着一群老少爷们儿说,咱们今天南征啊,大家跟着我走。等到了洛阳以后全都走不动了,拓跋宏才说,既然大家都走到这儿了,索性别回去了,就定都这里得了。事实既成,群臣没奈何,只好抹抹热汗应承下来——你不应承,行啊,那你自己继续南征去。从此北魏定都洛阳,进一步汉化,逐渐走向强国之路。这幸亏是先斩后奏,要是拓跋宏再按老办法让大臣们开会商量,恐怕历史就得改写。
  • 隋文帝这皇帝宝座来得很离奇,也很危险。首先,宇文赟是个既好色又暴躁的小子,他一躲进后宫,就连着把四个宠妃全都封成皇后,跟正牌的杨皇后平起平坐。四个新老婆争宠夺势,全都把矛头指向杨皇后,搅得宇文赟直接跟老丈人杨坚放狠话:“我迟早要杀你全家!” 杨坚吓得小心肝儿扑腾扑腾地跳,就想找机会闪人,离开京城长安到地方上疗养去。可是还没等他动身,宇文赟就在“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后宫生活中活活累死了,于是大臣们推举杨坚辅政——开玩笑,这才是正牌皇后的正牌老爹,小皇帝的正牌姥爷,那四个新皇后跟他们娘家人都算个屁啊,谁知道哪儿蹦出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听过这段历史的朋友们也都能想得出来。杨坚一上台,立刻搞了场大清洗,包括宇文家的藩王们,也包括反对他的大臣们,全都连锅端。然后到了公元581年,他逼迫小外孙禅让,自己登上皇位——即将完成大一统的隋朝,就这么诞生了。
  • 隋文帝杨坚是个很迷信的家伙——其实扒一扒历朝历代的皇帝,不迷信的凤毛麟角。要证明自己的皇位不是昧着良心抢来的,而是上天利用种种机会授予的,皇帝就不可能不信那些谶纬、德性之类的胡说八道。
  • 杨广不但使老百姓更穷、更活不下去了,还把老爹辛辛苦苦才积攒起来的政府家底也给败光了。他启动了一系列大工程,其中包括大运河之类的,那真是泽被万世啊,可那么多大工程同时启动又紧催着完成,其魄力就算秦始皇活过来都得瞠目结舌。结果隋朝统一后短短三十年就亡在了杨广手上,杨广的表哥李渊摘取了统一的果实。
  • 王勃是当时的大才子,果然手笔非凡。汉代那位张苍先生踢开秦朝,让汉朝继承周德,不过是裁掉了从东周灭亡直到汉朝初兴之间四十多年时间而已,北魏的崔光先生不鸟十六国,让北魏上追晋德,也不过省略了中间一百八十多年而已。这位王大才子下手可比前人狠得多,轻轻松松四个字“唐继汉德”,于是乎汉唐之间的魏晋十六国南北朝将近四百年时光,就被他一刀割下来扔下水道里去了。 因为这种算法实在太荒唐,连朝廷都觉得不像话,所以根本不予理睬。王勃也终究只是文学家,而做不成开宗立派一代大儒,或者一代大忽悠。
  • 所谓“安史之乱”,是指唐朝镇守北方边境的胡族雇佣军集体造反,造反的第一头目是安禄山,后来被他儿子安庆绪给宰了,接着安庆绪又被大将史思明宰了,史思明被他儿子史朝义宰了。安、史两姓,父子四人,掀起了泼天的大乱子。
  • 咱们来总结一下此时所谓正统德性体系吧:周朝是木德,汉朝是火德,木生火,这是五行相生;然后北魏是水德,水克火,这是五行相克;接着北周是木德,隋朝是火德,唐朝是土德,都是五行相生。总而言之,相克、相生的新旧两套学说,原本都可自成体系,可是经过了人为的反复降格、升格和割裂以后,就混合出来这么一个四不像。
  • 唐朝总共传承了二百八十九年,最终这个土德王朝还是挂掉了。关于唐朝灭亡的因素很多,包括内部的牛李党争、藩镇割据、农民起义,也包括外部的回鹘、吐蕃、契丹等外族侵扰,不过直接毁掉这个王朝的,还得说是藩镇割据。
  • 宋代官方推定的德性是火德,下面有些非主流叽叽喳喳的,根本动摇不了大局。可是事实上,这些争论已经是五德学说的回光返照了。从北宋开始,终于有明白人对这个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奇怪学说感觉到了腻味,并开始对它进行猛烈抨击。
  • 欧阳修写过一篇《正统论》,他说,啥叫“正统”?自古以来成就王业的朝代,必然有极强的德行以承受天命,或者是功绩泽被苍生,或者是靠着好多代的积累才能成功,怎么可能光靠着一种道德,一种德性呢? 继而,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叫作“绝统”——“大家说到正统,都想让正统始终延续,从不断绝,一旦事实跟理论不符合,那就生造一个概念接续下去,所以这理论总也说不通。其实啊,正统是有可能断绝的。”欧阳修认为,只有那些“控制了中原地区,并且基本统一天下的朝代”才能叫正统,各种割据的小政权、偏安的小王朝,那都不能算是正统。以此为基础,他先把东晋南北朝给剔除出正统之外,后来到了晚年重修这篇《正统论》,又把三国和五代也给撇了。 这就从根本上宣布了五德学说的破产。
  • 对于保守派的这些论调,变法派当然要加以驳斥,于是他们针锋相对地坚持说天灾都是自然现象,跟人类的吃喝拉撒睡根本就没有必然联系。王安石本人就曾经说过:“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意思是不管天象有什么变异,祖宗有什么成法,士大夫有什么反对意见,我全当他放屁,我行我素,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话实在太狂了,后人就有评价说,你老兄啥都不怕,都不在乎,那权力靠什么来制约?做好做坏靠什么来评判?不过由此也可反推出来,当时反对变法的人主要是用所谓“天变”、祖宗成法以及百姓的抗拒心理来扯王安石后腿的。 虽然最后王安石变法失败了(他那么狂,不失败也难啊),但经过这么一番论战,更准确点儿说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五德学说不禁元气大伤,在士大夫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 总而言之,五行是五德的基础,所以一个人只要相信阴阳五行,那就不可能不信五德,不先破了阴阳五行,五德学说仍然是有根之草(虽然这根儿本身就有问题),不可能忽然之间就灰飞烟灭。
  • 起个什么汉式国号才好呢?忽必烈就向他的大参谋刘秉忠问计。这位刘秉忠可了不得,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乃是“顺德学派”的资深博士后。“顺德学派”又叫“邢州学派”,是一票汉族士人,除刘秉忠外还包括张文谦、张易、王恂、郭守敬等人自发组成的一个学术团体,跟传统的儒士不同,他们喜欢研究科学技术,在天文、数学、水利工程、土木建筑方面全都取得过很多重大成果。郭守敬测量过子午线,编制过《授时历》,开凿过运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刘秉忠呢,他帮忽必烈建造过大都城。
  • 且说刘秉忠领了忽必烈的课题,回去狂翻古书,最后从《周易》里找到一句“大哉乾元”,意思是天道真是太浩渺无垠啦,觉得这句子很棒,意思超级吉祥,于是建议咱就取这个“元”字,定国号为“元”吧——元朝就这么着建立起来了。 其实除了“大哉乾元”之外,“元”这个国号还有更深远的意义,也跟五德学说相关。要知道,金朝是被元朝的前身蒙古帝国攻灭的,金属土德,五行相生,土生金,所以元朝该是金德。八卦配五行,乾、兑属金,震、巽属木,坤、艮属土,离属火,坎属水,所以这个尚金的新王朝才会使用“大哉乾元”当吉祥话。元世祖忽必烈改国号的时候,诏书里有一句“握乾符而起朔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 不过五德不搞了,并不说明清朝人不信五行。咱们可以这么说,五德是统治阶级搞的玩意儿,属于阳春白雪,老百姓搞不懂,等到统治阶级懒得玩了,老百姓也不会再把它捡起来;而阴阳五行是下里巴人,从历代君王、大儒到街边要饭的,多少都知道一点儿,算命瞎子更是满大街嚷嚷,所以五德败落了,五行却还繁盛,甚至一直繁盛到今天。 所以清朝人上从皇帝,下到黎民,还是普遍相信阴阳五行的。举例来说,清朝护卫北京城的八旗兵就是按照五行相克来确定居住方位的。东方属木,金克木,而金色尚白,所以正白旗和镶黄旗就都拆迁去了东直门和朝阳门。
  • 可沉渣也总有泛起的可能。辛亥革命以后,民国建立,五德这一套本该走到了尾声,谁承想又冒出个袁大头袁世凯来妄图复辟,想建一个中华帝国,定年号为“洪宪”。 据说这洪宪年号的来源很有点儿意思,本来最初拟定的年号是昭武,后来有人翻书翻到了,说这个年号是当初吴三桂造反时用过的,不吉利。于是突然有“高人”出现,说不如用“洪宪”吧,明朝开国年号是洪武,清朝心腹大患有洪秀全,武昌起义的领袖叫黎元洪,都带一个“洪”字,当真大吉大利。于是袁世凯下诏允准。
  • 老祖宗的东西有精华也有糟粕,而且随着历史的发展,这糟粕也就越来越多——有些是曾为精华,但所适用的环境不存在了,所以变成了糟粕;还有些是人为地扭曲精华,给生拗成了糟粕。 比方说,阴阳尚有可用,五行就是糟粕,而建构在五行基础上的五德,那就更是糟粕得无以复加了。为什么说阴阳尚有可用呢?因为阴阳学说内含着朴素的辩证法,所有事物都可以粗分为相互融合和相互排斥的两个方面,你叫它正反也罢,叫它对错也罢,古人叫它阴阳,也不见得不合适。可是五行呢?你倒是把所有事物都给拆成五份来看看?或者把所有事物都分成五类来瞧瞧?这个大难题古人就从来没捋清楚过,因为这条路压根儿就走不通。
  • 话题扯远了,咱们再拉回来说。阴阳五行是古人的一种原始宇宙观的组成部分,比起古希腊、古印度的地、水、火、风四元素说,不见得就落后,同样也不见得就高明。这套理论多少能够解释一些事物现象,所以古人信了,用了。可是等社会和科技发展到今天,要还有人笃信不疑,甚至还要加以运用,那就太搞笑了。
  • 五德是建筑在五行基础上的。最早邹老教授生造出来,是想要寻找社会发展、王朝更替的规律,后来董仲舒、刘歆等大儒加以修订,是为了给君主统治编造上应天道的理由。然而这理由既然是硬生生编造出来的,当然不可能真跟事实同符合契,所以一朝朝、一代代就开始随心所欲地重新、反复修改,越改就越离谱,越改就越不圆,于是终于被一脚踢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咱们反过头来再看历朝历代对五德的推演,尤其是那几场大辩论会,就可以瞧得出来,只要你够胆儿并且嘴皮子利索,怎么说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