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计划】拯救太阳

太阳,地球的恒星,已经恢复了噬星体到来之前的亮度。这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噬星体被消灭了,或者至少数量大规模降低,已经影响甚微了。我们胜利了。我们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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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12.11:完成初稿

读后感

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硬核且舒服的太空科幻爽文了,只能说非常期待电影的视觉效果!

读书笔记

我代入测量数据,得出了一个不满意的答案,这个房间的重力加速度过高,是15米每平方秒,而正常的数值应该是9.8米每平方秒。所以物体掉落的感觉让我感到蹊跷,它们落得太快。这也是我肌肉强健但感觉没劲的原因。一切都是原本重量的1.5倍。

问题是没有什么能影响重力加速度,你没法增加或减少它,地球的标准重力加速度就是9.8米每平方秒,不容置疑。可我正经受的重力加速度却高于这个数值,那只有一种解释:我不在地球上。

问题是,在离心机里,你离中心越远,向心力就越大。假如我在离心机里,此处的“重力”要比楼上大。可实际上并没有,至少没有大到影响单摆的周期。

信息开始拼凑起来。我们没有生病,只是处于休眠状态。可这些床不是电影里神奇的“冷冻室”,这里也没有使用特殊的技术。我认为是药物使我们陷入昏迷。饲管、静脉注射、持续不断的医疗护理,身体需要的一切都应有尽有,大概是这些机械臂帮我们更换床单,翻动身体预防褥疮,像ICU病房护士完成日常工作一样照顾我们的一切。而且我们的身材之所以得以保持,应该是因为遍布身体的电极刺激着肌肉运动,相当于大量锻炼。

自从佩特洛娃线的消息发布以来,生活意外地并没有发生多大转变。形势既危险又可怕,但没有一反常态。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遭受闪电战的伦敦人知道房屋偶尔会被炸毁,但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不管情况多么令人绝望,还是得有人送牛奶。假如麦克里迪夫人的房子夜里被炸,那你就把她从配送名单上划掉。所以一两代人之后才会到来的、可能由外星生命造成的世界末日,同样没有影响日常生活。我站在一群孩子面前,教他们基础科学知识。可是如果连这个世界都没法传给下一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感受到的力不是重力,这也不是一台离心机。我在一艘不断沿直线加速的宇宙飞船里。不过呢,它实际是在减速——速度值在降低。这个速度本身……可太快了。当然,它是在降低,可是老天,进入地球轨道只需要8千米每秒的速度,而我的速度居然超过了11000千米每秒,这比太阳系内的任何物体都快。以这个速度可以逃离太阳的引力,飞入星际空间。读数没有显示我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相对速度。所以我不禁要问:我是在飞向太阳还是远离太阳?

“我把几个黑点放在真空中进行光谱分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测试,看它们是否发光。当然,答案是肯定的,它们发出波长为25.984微米的红外光。这正是佩特洛娃频率——佩特洛娃线的光波频率。对此我有预感,可是后来我注意到它们只在移动过程中发光,而且发光量惊人。当然,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不大,但是对一个单细胞有机体而言,就十分惊人了。” “这与生命有什么关系?” “我非常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可以确定地告诉你,它们通过发光来移动。” “极有可能。我打赌我们只看到了一小部分在那一区域发出的光。它们用那些光推动自己前往金星或太阳,抑或二者都是它们的目的地,我不清楚。关键是,光线会背向它们前进的方向射出,地球不在那条线上,所以我们只能看见附近宇宙尘埃反射出的光。” “我无法使它们的温度升高或降低。”我指着在通风橱里进行的实验说,“我把一些噬星体在冰水里放了一个小时,取出来后,它们还是96.415摄氏度。然后我又把一些噬星体放在1000摄氏度的炉中,取出来后,它们还是96.415摄氏度。” 斯特拉特踱步到窗户近旁。“也许它们具有极高的隔热性能?” “我也考虑过,所以就做了另一项实验。我取出很小一滴水,在其中放入几个噬星体。几个小时后,整滴水都达到了96.415摄氏度。噬星体把水加热了,所以这意味着它可以散发热能。”

我用针尖戳了一个噬星体,后续的结果绝对出乎我的意料。首先,针尖刺透了噬星体,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光热不侵,但是噬星体显然跟其他细胞一样,抵抗不了尖锐物体。我在它身上戳洞的瞬间,整个细胞变得透明,不再是毫无特征的黑点,而是变成一个细胞,拥有细胞器以及我们生物学家喜闻乐见的一切。变化过程就是这样,仿佛我扳动了一个开关。然后它就死了。被扯开的细胞壁支撑不住,完全瓦解。噬星体没有了外部边界,从一个凝聚的圆点开始缓缓膨胀。我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支普通针管,吸入了新产生的黏液。

“呃,有碳和氮……但是样本的绝大多数组成元素是氢和氧。”我叹了口气,扑通一声坐在仪器旁边的椅子上,“氢氧元素的比率是二比一。” “有什么问题?”她问,“那意味着什么?” “水,噬星体基本上都是水。” 她惊掉了下巴。“怎么可能?能在太阳表面存在的生命体内怎么能有水?” 我耸耸肩。“可能是因为不管外界环境如何,它能把体内温度都维持在96.415摄氏度。” “这说明什么呢?”她问。 我双手抱头说:“这表示我写的每一篇论文都是错的。”

地球遇到麻烦,太阳感染了噬星体。我乘宇宙飞船来到另一座星系,这艘飞船可不容易建造,而且船上曾有一个国际团队。我们谈论的是一项星际任务,仅靠人类自身的技术无法完成。于是人类在这项任务上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噬星体是任务推进中缺失的一环。只有一种解释:解决噬星体问题的答案或者潜在的答案就在这里。尚存的希望足以让我们投入大量的资源。

  • 好消息:噬星体受到二氧化碳特征光谱的吸引!
  • 坏消息:我的三颗只有十微米大的不可或缺的噬星体,也许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去了某个地方,但我并不知道它们去哪儿了。

我只用18.31微米滤光器重复此前的实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奇怪的情况出现了。首先,两颗噬星体一下子飞到滤光器上,它们看见光源,直奔它而去。不过它们是如何做到的呢?噬星体应该不可能跟波长那么大的光相互作用,我的意思是……这完全不可能啊!光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波长决定它能否跟什么物质相互作用,小于光波波长的物质对于光子来说其实不存在。微波炉窗口安装金属网就是基于这个原因,细小的网眼令微波难以穿透,但是波长更小的可见光可以不受阻挡,所以你能看着食物被加热,却不用担心脸被烤煳。

两颗保持不动的噬星体不想再去金星,它们想回太阳。为什么?因为那是刚刚分裂的两颗。留在太阳表面的噬星体吸收热能,并以某种不为人类所知的方式存储在体内。然后等到囤积了足够的能量,它们就发射红外光,利用产生的推动力飞跃星际空间,迁徙到金星繁殖。众多物种都迁徙繁殖,噬星体为什么要与众不同呢?

所以噬星体对磁场的反应才缺乏一致性,它只在启程之初关注磁场,后来就不管不顾了。到那时,它们寻找金星大量二氧化碳的光谱特征,其实也算不上“寻找”,估计更像是对4.26微米和18.31微米光波产生的简单响应。不管是哪种情况,它们一旦“看见”金星,就径直飞奔过去。它们飞行的路径,即沿直线离开太阳极点,然后急剧转向金星,这就形成了佩特洛娃线。我们英勇的噬星体到达金星的上层大气,收集所需的二氧化碳并最终进行繁殖。然后亲代和子代返回太阳,重新开始这一循环过程。其实很简单,获取能量、获取资源和复制繁殖,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对,每颗恒星最终会感染所有邻近的星体。根据手中的数据判断,我们认为噬星体的最大影响范围接近八光年,一颗感染噬星体的恒星最终会感染这个范围内的所有恒星。” 我看着这个数据。“为什么是八光年?为什么不是更多,或更少?” “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离开恒星的噬星体只能活那么久,在这期间它可以靠惯性航行大约八光年。” “明白。”我说,“我感觉这颗恒星有特别之处。” “它没有被感染,”席说,“可是周围的每一颗恒星都感染了噬星体,两颗感染非常严重的就在它八光年的范围之内,可它还是毫发无损。” “为什么?” 斯特拉特翻找她的资料。“那也是我们想要搞清楚的问题,所以我们要造一艘飞船去那里。”

质能转换,伟大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指出:E=mc2。质量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一千克铀所蕴含的能量够一座现代化核电厂给一整座城市供电一年。对,就这么多,一座核反应堆一年的能量输出就来自一千克物质。显然,噬星体可以双向转换能量和质量,它获取热能,将其以某种方式转换为质量。随后需要能量的时候,它再把质量转换成以佩特洛娃频率辐射的能量。它以此在太空里自我推进,所以它不仅是完美的能量存储介质,还是绝佳的太空飞船引擎。

过去几天我回忆起很多经历,万福玛利亚计划看似成功,因为我已经来到另外一个星系。估计是鲸鱼座τ星,我把它错认为太阳,这也说得过去。从恒星的角度来看,鲸鱼座τ星跟太阳很类似,有同样的光谱类型和颜色等等。我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不只是隐约觉得“嘿,世界要完蛋了,得阻止它”,而是非常具体地了解任务:查明鲸鱼座τ星没有被噬星体感染的原因。

引擎每秒消耗6克噬星体,噬星体以质量的形式存储能量。所以基本上,旋转引擎每秒把6克质量转化为纯能量,并向后喷出。是噬星体在做功,不过管它呢。我在右边一块小些的屏幕上打开“工具”面板,它有不少我熟悉的应用,都处在可用状态,其中之一就是计算器。我用它来计算6克质量能转换成多少能量……天哪,540万亿焦耳,飞船每秒输出这么多能量,所以功率就是540万亿瓦特。那么多的能量我甚至都无法想象,比太阳表面输出的能量只多不少。真的,举例来说……假如你位于太阳表面,那么你收到的能量都比不上你站在全力推进的万福玛利亚号船尾受到的冲击。

时间是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幸的是,在我休眠期间,地球至少过了13年,即使我现在就找到了噬星体问题的解决办法,把信息传回地球至少还需要13年。所以那意味着噬星体至少会实打实地对地球肆虐26年。我只能希望他们找出应对方案,或者至少降低损失。我想说的是,假如认为自己无法活过26年,他们根本不会派出万福玛利亚号,没错吧?

“对,”她说,“他们发现了一段基因具有‘抗昏迷特征’。这就是他们的描述。那段基因序列位于科学家常说的垃圾DNA中,不过显然我们在很久之前出于未知的原因进化出这种机能,它一直潜伏于某些人的遗传代码中。” “他们确定这些基因能产生抗昏迷作用?”我说,“它们有相关性,不过的确是由它们产生的吗?” “没错,他们确定。这些基因是在低等灵长类动物身上发现的,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在进化树上往前追溯很久。有人推断,这种基因也许可以一直追溯到我们具有冬眠习性的水生祖先那里。总之,他们在拥有这些基因的灵长动物身上试验,动物们在长期昏迷中存活下来,没有任何副作用,每一只动物都不例外。”

这……这是一艘外星宇宙飞船,由外星人制造。聪明得能造出宇宙飞船的外星人。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独,我刚刚遇见了我们的邻居。

我让旋转驱动启停了数次:三短一长,再加一短。不是在发信息,我只想看看他们怎么回应。这次他们更有准备,不出几秒,另一艘飞船重复了我的运行模式。我喘息,大笑,接着浑身为之一颤,然后又笑起来。我一下子领悟到太多。探测器没法这么快响应,假如它受远程控制,操控者至少得在几光分之外,这周围根本没有可以容纳他们的飞船。那艘飞船上存在一种智慧生命,距我大约200米之外就是货真价实的外星生物!

她说得没错,在万福玛利亚号的设计中,“下方”是“朝向引擎的方向”,飞船加速时,船员被“吸”在地板上。可是在一台离心机里,“下方”永远是“朝向远离旋转中心的方向”,这样的话,船员全都会被甩到船头一侧。 “对,这是个问题。”洛肯指着图纸,缆绳没有直接连接船员舱,而是连在两侧的两个大圆盘上,“缆绳固定在这两个大铰链上,飞船的前半部可以整体旋转180度。所以如果他们进入离心机模式,船头将朝内指向飞船的另一部分,在船员舱里,重力与船头方向相反,跟引擎推进状态下一致。”

我为什么要检测这么多次?因为那些结果根本不合理。氙是一种惰性气体,不与任何物质发生反应,也不与任何物质形成化学键,常温下是气态。可它居然是这种固体材料的组成部分?不,这不是充满氙气或类似物质的圆筒,光谱仪无法进行深入内部的透视检测,只能告诉你表面有什么。假如我用它对准镀金的镍,它会显示“100%纯金”,因为它只能检测表面。它只能告诉我圆柱体表面的分子组成,显然其中有氙元素。

不过当然啦,所有地球数据的基础都是以地球轨道平面作为参考点。来自其他行星的外星人有不同的参考系。然而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结果都是一样:这个装置是此处的星图。

模型没有细节或纹理,但是所代表的实物足以让我辨认出来,所以他们的手艺不赖。万福玛利亚号只有三英寸长,而目标A接近八英寸。天哪,那艘飞船可真大!连接两艘飞船的管子是什么?它从万福玛利亚号的舱门通向目标A菱形部分的中心,管道的宽度刚好罩住我的气密过渡舱舱门。他们想见面。

六边形组成的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坚固的透明墙,墙的另一侧站着洛基。他是一只蜘蛛,大块头的蜘蛛。我转身要逃,可是理性的大脑接管了控制权。

我看向我的外星同僚。“你的气压是我气压的29倍。”哇哦,我一下子想明白两件事:一、波江座人生活在高压世界,类似于地球海洋中1000英尺深的环境;二、氙岩是一种了不起的物质。我不知道那堵墙有多厚——大概半英寸?更薄?可它挡住了28倍气压的相对压力。从头到尾仅靠一块无加强的大薄板(绝对是制造压力容器的最糟材料)。管它呢,他们整艘飞船都是用大块平板制造的。那种材料的抗张强度一定爆表,难怪我没法掰弯或打破他们之前送来的东西。

在我教给学生们的所有知识中,数制是最难让他们真正理解的。10这个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们有十个不同的数字是因为我们有十根手指。就这么简单。洛基他们有三根手指,我猜他们只喜欢用两只手数数(很可能用另外三只脚/手着地并保持平衡)。所以他们有六根手指可以使用。“我喜欢你,洛基!你是个天才!”

这可不是恭维!他用这个简单的行为让我了解到:

  • 波江座人的数制(六进制);
  • 波江座人数字的写法(ℓ、I、V、λ,+和V);
  • 波江座人的阅读顺序(从左到右);
  • 波江座人一秒的长度。

用来收听洛基的系统既缓慢又笨拙,限制了我们的交流。我用一台笔记本检测它发出的频率,然后在另一台笔记本电脑的表格里查询。这不是个便捷的系统,我有点受够了。于是我请求离开一个小时,自己编写了一款软件。我不是计算机专家,但是会一些基本的程序设计。我写了一个程序接收音频分析软件的输出并在表格里查询相应的词汇。它甚至算不上程序,更像是一份脚本。它的运行效率很低,但是计算机速度很快。

总之,人类大脑异常复杂,关于进化的一切都说不清楚。所以我猜波江座外星人也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随机突变。不过不管现在的大脑如何进化出来,他们反正是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甚至可能比那还复杂,人类大脑的一大块区域负责视觉,甚至拥有自己的缓冲区,也许波江座外星人只是特别善于记忆声音,毕竟这是他们最主要的感觉。

恢复到正常状态后我指着他的时钟说:“人类睡眠两万九千秒。”除了记忆力超群,波江座外星人还极其擅长数学,至少洛基是这样。我们搞定科学单位时,他很快表现出自己能在转瞬间从他的单位转换到我的单位的计算能力,而且轻易就理解了十进制。“太多秒……”他说,“为什么还要这么多秒,问题……明白啦!”

我每天花一个小时学习波江语词汇。我编了一个简单的脚本,从表格里随机挑选词汇,并用音频程序播放。这也是一个很粗浅的程序,效率低下,但是在高速的计算机上运行。我希望尽快摆脱词汇表的限制,但是眼下还离不开它。不过,我偶尔会听懂整个句子,不用求助于计算机,仿佛在蹒跚学步。每晚我都睡在通道里。洛基一直在观察,我不清楚原因。因为忙于其他工作,我们还没谈论过那件事。可他非常不愿意我离开他睡觉,即使我只是想简短地打个盹。

“波江座人不知道睡眠持续多久。也许短时间,也许长时间。” 他们的睡眠时间无法预期,我猜没有规定说睡眠必须进化出固定的时间模式。他至少应该知道大致的时间范围吧。“最短时间是多久?最长时间呢?” “最短是12265秒,最长是42928秒。” 不过,我需要在计算器上除两次60,把它们从一个地球单位转换成另一个地球单位。他最少睡三个半小时,最多睡近十二个小时。 “我明白了。”说着我就转身要回气密过渡舱。 “你观察,问题?”洛基问。

完全听不懂,临时编写的翻译软件失效了?我检查了一下,没失效,它工作正常,我又检查洛基的声音波形,它们好像跟我之前看到的类似,但是音调更低。我想起来了,整个句子似乎比他此前说的一句话音调更低。我在软件的录音历史中选中这一整段音频并把它提高一个八度。八度音是一个普遍存在的概念,并不是只有人类知道。提升八度意味着把每个音符的频率翻倍。

计算机立即翻译出结果:“最初船员有23名,现在只有我一个。”原始音频低了八度……我觉得是在表达情感。

他在座位上挪了挪。“核反应堆、火电厂、太阳能电厂……归根结底,它们做的事情都一样,利用热能烧水,利用蒸汽驱动汽轮机。可是有了噬星体,我们就省去了这个复杂的过程。噬星体,把热能直接转化为存储的能量,甚至都不需要较大的温度差,只要高于96.415摄氏度就行。”

“作为繁殖系统它糟透了,”我说,“跟我在航空母舰核反应堆上的那种相比,效率和产量都低很多。可他的设计目标不是为了提高效率,而是为了实现规模化生产。” “有道理,”他指着斯特拉特说,“我听说你现在的权力大过天,几乎全世界都听你的。”

尝试另一种方法。“太空中有非常非常非常快的氢原子,它们的速度接近光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恒星产生的。” “不,太空中没有质量,太空是空的。” 真难。“不,错误。太空中有氢原子,非常非常非常快的氢原子。” “明白了。”

这就回答了长期以来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噬星体的临界温度是96.415摄氏度?为什么不是更热,或更冷?噬星体通过撞击质子生成中微子对。为了产生这种反应,质子撞击的动能需要高于两个中微子的质量能量。如果你根据一个中微子的质量反推,就会得到那些质子撞击时的速度。如果你获得一个物体内部粒子的速度,就得到了它的温度。为了有足够的动能产生中微子,质子必须保持96.415摄氏度。

“神奇,”我说,“所以任何高于临界温度的热能都会让质子撞击得更加剧烈。” “对,它们会生成中微子,还有剩余能量,然后再撞击其他质子,如此继续。高于临界温度的热能很快就变成中微子,不过,假如温度低于临界温度,质子就会变慢,不再生成中微子。最终结果就是你无法让噬星体高于96.415摄氏度,至少不会长时间高于这个温度。假如噬星体变得太冷,它就利用存储的能量恢复体温,就跟其他任何温血生命一样。” “好,所以它产生中微子,”我说,“那么如何把中微子转化为能量呢?” “这部分比较容易,”她说,“中微子属于马约拉纳费米子,这表示它是自己的反粒子。基本上每次两个中微子相撞,都是一次物质—反物质的相互作用。它们会发生湮灭,释放光子,具体来说就是两个波长相同的光子,沿相反的方向射出。因为光子的波长基于光子的能量……” “佩特洛娃波长!”我高喊。 她点点头。“对,一个中微子的质量能量正好等于佩特洛娃辐射中一个光子的能量。这篇论文真的颇具突破性。”

波江b距离它的恒星非常近——大约是日地距离的五分之一。他们的一年只有地球上的42天多一点。它是一颗我们所谓的“超级地球”,质量是地球的8.5倍,直径是地球的两倍,重力是地表重力的两倍多。而且它自转飞快,快得不得了,他们的一天只有5.1小时。这条信息让一切有了头绪。

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通过进化应对辐射。我们的DNA有内建的错误校正机制,因为我们持续不断地遭受通常来自太阳或太空的辐射冲击。我们的磁场和大气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我们,但并不是百分之百有效。对于波江b来说,磁场和大气的保护效果很充分,辐射无法触及地表。光线甚至都无法射到地表,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进化出眼睛。地表一片漆黑,在完全的黑暗中,生物圈如何存在?我还没问洛基生物圈的运作机制,不过地球海洋深处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也有不少生命,所以说没有光线绝对是可行的。波江座外星人极易受辐射影响,他们甚至不知道辐射的存在。

他挥手指了一下飞船后部的大致位置。“很多很多桶噬星体,在飞船后部,靠近引擎,易于补充燃料。” 这就是答案。 我叹了口气,他不会喜欢这个事实,解决方案很简单,他们只是不了解,甚至发现问题时都已经来不及了。 “噬星体阻止辐射,”我说,“大部分时间你被噬星体环绕,你的船员同事们却没有,所以辐射杀死了他们。” 他没有回应,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这事最近一直困扰我,人类和波江座人分别在不同的星系进化,此前相互没有联系,那么我们为什么有几乎相同的技术?诚然,波江座外星人在航天技术上稍逊于我们,但是没差很多。他们为什么没有处在石器时代,或者是让现代地球相形见绌的某个超级未来?“必然是这样,否则你我不会相遇,”洛基说,“假如行星科技不足,就没法制造太空飞船;假如科技储备充足,那么不用离开星系就能理解并摧毁噬星体。波江座人和人类的科学技术都处在特殊的时代:能造飞船,但不能解决噬星体问题。”

哈,这我倒没想到,听洛基这么一说还真是。假如这种情况发生在石器时代的地球,我们会直接灭绝,假如发生在1000年以后,我们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是一个相当短暂的科技发展阶段,会导致一个物种派出飞船去鲸鱼座τ星寻找答案。波江座外星人和地球人刚好都处在这个阶段。

一地球天是86400秒。一地球年是365.25地球天。” “明白,”他说,“我来这里46年了。” “46年?!”我倒吸一口气,“地球年?” “我来这里46地球年,是。” 他被困在这座星系的时间比我这辈子都长。 “那……那么波江座人活多久?” 他晃晃一只爪子。“平均689年。” “地球年?” “是,”他回答得有点尖锐,“一直都用地球单位。你不擅长数学,所以一直用地球单位。”

为什么波江b受到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我皱起眉头,稍加思考就想到了答案:都是因为热能储备。“波江b比地球热得多,”我说,“大得多,大气也稠密得多,波江b在空气中存储的热量超过地球太多,所以地球冷却得更快,非常快,再过14年,会有一大半人类死掉。”

我的心脏偷停了一下。“真的?!那可是不少燃料!我重复了一遍:200万千克,2乘以10的6次方!” “是,我有大量噬星体。来这里的途中,我的飞船比计划中更高效。你可以用200万千克。” 我栽回座椅中,喘着粗气,差点就开始过度呼吸,但还是眼含着泪水说:“我的天……”

我不再需要音频分析仪,他发出的是A大五度和声接E平行八度和声接G小七度和声,我把这个词录入表格。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我已经几天没看这张表格了。“什么意思?” “这是我伴侣的名字。” 我瞪大了眼睛。这里有点不对劲!他从没跟我说过他有伴侣!我以为波江座人从不接吻和倾诉。在前往行星的途中我们谈了一些基本的生物学信息。我解释了人类如何繁殖,他也说了波江座外星人的婴儿从哪儿来。他们是雌雄同体,通过把蛋下在一起来繁殖。蛋与蛋之间发生变化,一个吸收另一个,形成一个可以成活的蛋,并在一波江年,即42地球天后孵化。

来到实验室地面的洛基说:“隐私。我吃完睡觉。你看我睡觉,问题?” “我想看你吃!” “为什么,问题?” “科学。”我说。 洛基左右摆动了几次甲壳,这是波江座人表示稍有烦恼的身体语言。“生理过程,令人厌恶。” “科学。” 他又晃了晃甲壳。“好吧,你看。”他继续往下爬。

然后他把食物放在原地,走到自治区域的另一边,从一个密封盒子里掏出一个扁圆盘,放在自己腹部的下方。接下来的场面变得……让人恶心。他警告过我,我不能怪他。他腹部的石甲分开,我能看见里边的肉扯开一个口子,滴下几滴闪亮的银色液体。血?然后,一团灰色物质啪嗒一声从他体内掉进圆盘,声音好似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拍在地上。他盖好圆盘并将其放进原来的密封盒里。回到食物旁,他翻身让后背着地,腹部张开的孔洞还在,我能看见里边有软软的肉。他伸出几只手挑选小块的食物,把它们扔进腹部的开口。

他吃完最后一点,然后无力地垂下胳膊,展开身体躺在地上,无力动弹。我抑制住冲动,没有问他是否还好。虽然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但这大概是波江座外星人特有的进食过程,以及排泄过程。对,我猜之前排出的那一团就是他上一餐的残余。他是单口生物,即通过同一个器官排泄和进食。他腹部的开口缓缓闭合,皮肤上开裂的地方似乎开始结痂,但是我没能观察多久,因为腹部的石甲紧接着恢复原位,遮住了他的肚子。

“我……睡觉……”他口齿不清地说,“你……观察……问题?” 洛基进食后的昏迷可不是小事,这根本不像主动入睡,而是一种生理上的强制性餐后休眠。 “是,我观察。睡吧。”

波江座外星人就没有花心思发明太空服。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太空里不存在他们感官能接收的输入方式,那就好比人类带着装备潜入海洋般的黑油漆里,没有理由那么做。波江座外星人使用船体机器人开展舱外工作,万福玛利亚号没有船体机器人,所以舱外工作得由我来完成。

“惊叹用得不对,”他说,“惊叹是恭维。更合适的说法是♫♪♫♪。”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行为不正常时,给自己带来危险。” “哦,”我说着把这个新的和声加入我的词库,“疯狂。我们对此的说法是‘疯狂’。” “疯狂,人类真疯狂

艾德里安不仅有噬星体,还有一个完整的生物圈,就连佩特洛娃线里都有一个活跃的生物圈。这里是所有一切起源的地方,一定是,不然我们如何解释无数差异极大的生物都进化到能在太空中迁徙?它们都来自同一个基因源。噬星体只是在这里进化的众多生命之一。有了各种各样的生命,就会存在差异和弱肉强食。艾德里安不只是某个被噬星体感染的行星,它是噬星体的老家!也是噬星体天敌的老家!

“你们怎么能生产那么多?地球遇到了很大困难。” “容易。把噬星体装入充有二氧化碳的金属球,再放到海里。噬星体翻倍翻倍翻倍,很多噬星体。” “对啊,因为你们的海洋比噬星体更热。” “是。地球海洋没有噬星体热。难过。”

一说到噬星体生产,波江b就赢在了起跑线上,整个行星可以看作一口高压锅。大气压力是地球的29倍,温度是210摄氏度,这意味着地表的水是液态的。他们的海洋温度远远高于噬星体的体温。他们只需要把噬星体放在海里,让它吸收热量并繁殖。

真让我嫉妒,我们得用黑板铺满撒哈拉沙漠来繁殖噬星体,他们只需要把噬星体扔进海里。波江b海洋蕴藏着难以估量的能量。全部水体是地球海洋总量的数倍,温度在200摄氏度左右,甚至更高。那蕴含的能量肯定很惊人。

他们不知道时间膨胀,洛基没觉得在自己旅途中,波江b经过了长得多的时间。他们不了解长度膨胀。实际上,到鲸鱼座τ星的距离在你相对它减速时会增加,即使你在向它开进。一颗行星上的全部智慧生命,根据错误的科学假设打造出一艘飞船,可是船员中唯一的生还者聪明透顶,奇迹般地通过试错法解决问题,居然把飞船开到了目的地。

这个大错误居然拯救了我。他们以为自己还需要更多燃料,可是洛基余下超多。“好啦,洛基,”我说,“你让自己舒服点,我有很多科学原理要解释。”

采样器是一个钢球,直径20厘米,顶部有一个结实漂亮的圆环连接着链条,球体水平中线上分布着一些小孔,连通空心的内室,里边有一个压力传感器和几个执行机构。压力传感器知道采样器何时到达正确的高度,并触发执行机构封闭内室,只需要把内室的壳转动几度,刻意错开内外原本相对的开孔就行。错开的孔洞和一些合理放置的衬垫会把目标高度的空气封在里边。他还在采样器上添加了温度计和加热器。样本一封好,加热器便保持封闭时的内室温度。真的非常简单,但我没有想到。生命对温度的范围竟然如此挑剔。唯一保持不变的部件是一个小型无线电发射器,播放一个奇怪的模拟器号,我无法用自己的设备读取或解码,显然采用了非常标准的波江座数据连接,不过他有相应的接收器,这才是关键。

我常常向学生们解释一些事情,这是其中之一。当你身处轨道时,重力不是直接“消失”。你实际体验到的重力基本跟地面上一样。轨道上宇航员获得的失重感来自持续的坠落,但是地球的曲率使地面以同样的速度远离你,所以你只不过是在无休止地下落。万福玛利亚号不再下落,引擎把我们撑在空中,倾斜的角度让我们以每秒127米——约285英里每小时——的速度往前挪。对于汽车来说很快,但是对宇宙飞船来说却慢得出奇。飞船后方的大气亮得耀眼,为了保护数字成像部件,外部摄像机都已停止运行。生命保障系统控制面板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主屏上跳出来,警告说外部温度异常。

“二十号卷轴释放完毕。所有卷轴释放完毕,采样器空气密度接近噬星体繁殖区水平……” 我注视着洛基焦虑地喘息。 “采样器已关闭!密封完好,加热器运行!成功成功成功!” “成功!”我吼道。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我们获得了一份艾德里安噬星体繁殖区的大气样本!假如存在捕食者,它们肯定在那里,没错吧?我希望如此。 洛基握着好几个扶手撑住自己。“我们拿到了采样器,现在离开。” “好,我们离开这里!”我把旋转驱动的推力调至最大。形势严峻时,飞船推力可以达到2g加速度。我认为现在的形势的确非常严峻。

飞船在摇晃颠簸中前进,引擎运转不畅,感觉就像乘坐战栗的航班。逃离重力真正有效的方式,是利用奥伯特效应侧向离开。我努力让飞船保持在跟地面大致水平的姿态,并非要逃离艾德里安,只想进入不用引擎维持就能稳定运行的轨道。我需要速度,不是拉开距离。

我从没关注过结构面板,它只有一个灰色的飞船外形。可是眼下,它第一次有信息要传达。左弦燃料舱上有一个不规则的红斑,是外壳破裂了吗?有可能。燃料舱在压力舱之外,可能出现巨大的漏洞,但不会漏气。

这个疯狂的混蛋肯定是从宿舍的气密过渡舱出来,进入我的区域救我!他会因此丧命! 他身体颤抖,身下的腿也折了起来。 “拯救……地球……拯救……波江b……”他声音颤抖,然后跌倒在地。 “洛基!”我想都没想就抓住他的甲壳。这就好比把手放在火炉上,我又猛地把手抽走。“洛基……不……”

受重伤时,波江座外星人的身体会停摆,这样他才能立刻尽一切努力疗伤。我希望洛基的小细胞在他的身体里尽职尽责,还希望它们知道如何修复各种意外造成的损伤,这包括(1)他适应的气压骤降为原来的二十九分之一;(2)突然暴露在大量氧气中;(3)进入比体温低200度左右的环境。

我抛开心中的忧虑,继续看我的记录。“噢,找到了!”我说。是我需要的信息:他甲壳散热器中的毛细血管由脱氧金属合金组成。常温循环系统把基于水银的血液泵入血管进行输送。在波江b的无氧环境中,这很合理;在我们的环境中,这就是一个绝佳的火药桶。

我正中目标,洛基甲壳的排气孔突然喷出一股黑烟。他着火时,脏兮兮的烟尘和碎片积累在那里。这种感觉就像你用吹风机清除旧电脑里的灰尘,让人极度满足。我来回扫射,努力对准一个又一个气孔。随后清理的气孔没有出现第一个气孔那样爆发的效果。我认为它们都通向同一个器官,类似人类的嘴和鼻子的关系。多孔冗余,保证安全。几分钟后再没有烟尘喷出来,我关闭了气泵。

“好啦,伙计,”我说,“我尽力啦,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当天余下的时间我打造了第二和第三个安全盒,用它们罩住第一个盒子再粘好。波江座人的空气得冲破三层密封才能进入我的区域,这回肯定没问题了。我希望洛基能醒过来。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是洛基在敲气密过渡舱墙壁。“洛基!”我掉下床铺,落地前避开了受伤的左侧身体,连滚带爬地来到过渡舱的墙壁前。“洛基,伙计!你还好吗?!”我听见他从体内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不明白,大点声。”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黑色物质不是烟灰,是我身体产生的。身体康复时它会覆盖住伤口。” “噢……”我说,“噢,不……” 我吹掉的不是他散热器上的烟灰,而是他伤口上结的痂。“真抱歉!我本想帮忙来着。” “没事。你更早动手,我就死了,不过我在你吹掉之前已经痊愈了,你还是帮上一些忙,谢谢。” 我双手抱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把我放在这里,你救了我。谢谢谢谢谢谢。”他又尝试站起来,但是只坚持了一秒就瘫倒在地。“我虚弱,我会痊愈的。” 我后退一步,坐在自己的床上。“失重环境会让你更舒服一点吗?我可以退出离心机模式。” “不,重力有助于康复。”他把腿摆成一张床,让甲壳在上边休息,这大概是个舒适的睡眠姿势。“样本容器安全,问题?”

他用闲着的那只手拿起一件新工具,开始摆弄。“数学不是思考,数学是过程。记忆不是思考,记忆是存储。思考是思考,问题,答案。你和我思考速度一样。为什么,问题?” “嗯。” 我沉思了一会儿,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洛基为什么没有比我聪明1000倍?或者愚蠢1000倍? “我们的聪明程度受进化所限,只需要确保我们拥有统治母星的最低智力。” 他考虑了一下。“我承认这点。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地球智慧跟波江b智慧进化到同等水平。” “我们的智慧取决于动物的智慧,那动物的智慧取决于什么呢?动物们需要多么聪明呢?” “聪明得能及时分辨出威胁和猎物,并做出反应。” “一点不假!”我说,“可那个时间是多久?一只动物要反应多久?捕猎或逃离危险需要多久?我觉得这都取决于重力。” “重力,问题?”他把设备完全放下,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对呀!仔细想想,重力决定一只动物能跑多快,重力更高,跟地面接触的时间就越长。要更快移动,我认为归根结底动物的智力得快过重力。” “有趣的理论,”洛基说,“但是波江b的重力是地球的两倍,你我的智力却相 “有道理,”他说着继续摆弄手里的设备,“另一个相似点:你和我都愿意为自己人牺牲。为什么,问题?进化厌恶死亡。” “有利于物种,”我说,“自我牺牲的本能让整个物种延续下去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所有波江座人都愿意为别人牺牲。” 我笑出了声音。“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愿意。” “你和我都是好人。”洛基说。 “是啊,”我笑着说,“我想是的。

一只庞然大物冲向那群噬星体,那是个没有形状的团块,仿佛一只变形虫。它把身体逼近比它小得多的猎物,向两侧渗透迂回,开始包围整群噬星体。噬星体开始蠕动,它们知道情况不妙,想要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才缓缓逃出一小段距离就停了下来。正常情况下,噬星体能在几秒钟内加速到接近光速,可是这些却不能。也许大家伙分泌的化学物质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了它们。合围完成,噬星体都被困住。几秒钟后,噬星体表面上变得跟细胞一样,不再是漆黑的一团,它们的细胞器和细胞膜在显微镜的灯光中清晰可见。它们失去了吸收热能和光能的本领。它们死了。“成了!”我说,“我找到捕食者啦!它就在我眼前吃掉了噬星体!”

然后我在玻璃片上播撒τ星虫,如果它们吃掉噬星体,当前不透明的玻璃片就会变得越来越透明。测量光强度跟数出微观生物的数量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好……在容器里复制出金星高层大气,至少我尽力了。”我推测噬星体的繁殖区主要是基于气压来确定。基本上,来到行星时,它们得从近光速开始依靠空气减速,但是它们那么小,减速也不需要很久,产生的热量当然也会被它们全部回收。

“没事,”我说,“飞船特别大,需要很久才会给我造成麻烦,更重要的是我得找出这次故障的原因。” “机械损坏,告诉我,我去修。” 这主意不错,洛基似乎什么活都能干,不是他有天赋就是所有波江座人都这样。总之,我运气爆棚,不过……面对人类科技他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也许可以,不过我首先得弄明白为什么两组发电机同时停机。” 我双手抱头,难闻的黏液都抹在了身上,可我已经不在乎了。“τ星虫,发电机里有τ星虫。” “它们损坏了发电机,问题?”洛基说,“给我发电机,我修理。” “发电机没坏,”我说,“假如发电机里有τ星虫,那就意味着燃料供给里有τ星虫。τ星虫吃掉了所有的噬星体,我们没有电是因为没有燃料。” 洛基飞快地抬起甲壳,甚至都撞到了通道的顶部。“τ星虫怎么进入燃料的,问题?” “我的实验室里有τ星虫,我没有封存它们,就没想过要封存,有些可能逃逸了

τ星虫在金星和第三界的环境中无法存活,至少它们没有吃掉噬星体。我感觉内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功败垂成!眼看就要成功!答案就在眼前!噬星体要毁掉我们的世界,τ星虫正是它们的克星。这个物种也很有韧性,能在我的燃料舱存活下来并发展壮大。可是在金星和第三界的大气中却不行,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看见什么,问题?”洛基问。 “失败,”我说,“两个实验都失败,τ星虫全死了。” 我听见洛基在砸墙。“愤怒!”

我惊恐地注视着她,喉咙因为刚刚的吼叫而疼痛。“你的医疗床会在你醒来前给你好好注射一剂。你和你的同伴只会觉得那是休眠的副作用。姚和伊柳希娜会跟你解释这项任务,你会立即融入团队,开展工作。法国人向我保证药物不会消除培训过的技术和语言,等等。等到你的健忘症逐渐好转,你们可能已经发射返回的甲壳虫了,即便没有,我猜你对项目的投入也已经成为无法放弃的沉没成本了。”

我不是某个无畏的探险者,没有勇敢地牺牲自己,拯救地球。我是个吓破胆的家伙,居然真被拖着来执行任务了,还曾踢打尖叫着反抗。我是一个懦夫。这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我坐在凳子上,注视着实验台,从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变成……这样。这样更糟,我已经麻木了。我是个懦夫。我早就知道拯救人类的最大希望不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携带着抗昏迷基因的家伙,而且早就接受了这一点。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个懦夫。

“先试的是艾德里安的环境。我加入τ星虫和一块覆盖噬星体的载玻片,不出意外,τ星虫活下来,吃光了噬星体。” “确实在意料之中,那是它们的原生环境。不过证明设备正常。” “的确如此。我还做了一些实验来掌握τ星虫的生存极限。在艾德里安大气中,它们可以在零下180摄氏度到零上107摄氏度的范围内存活,超出这个范围它们就会死掉。” “震惊的范围。” “对,而且它们还能在准真空环境存活。” “比如你的燃料舱。” “没错,不过完全真空环境不行,”我皱起眉头说,“它们需要二氧化碳,至少需要一点点。我模拟出艾德里安的环境,不过用氩气替换了二氧化碳。τ星虫什么都不吃,保持休眠状态,最后饿死了。” “是,非常意外!”我说,“我用第三界的大气重复实验。只用二氧化碳:τ星虫正常。我加入二氧化硫:τ星虫正常。我加入氮气:哈!所有τ星虫全死了。” 他心不在焉地用一只手爪敲着通道墙壁。“太出乎意料。氮气对波江b生命无害。波江b生命需要氮气。” “地球上也是一样,”我说,“地球大气含有78%的氮气。” “令人费解。”他说

“你们的身体如何消灭疾病?” “波江座人的身体是封闭的,”他解释说,“只有在吃东西和产卵的时候打开。开口封好后,体内升温,血液加热很久,杀死疾病。疾病只能通过伤口进入身体,进入后就不好了。身体关闭感染区,高温血液带来的热量杀死疾病,假如疾病更快,波江座人就死去。” 根本就没有免疫系统,只是加热。好吧,为什么不呢?波江座外星人的肌肉促动都是通过高温循环系统蒸发水来实现。为什么不用它来烹饪和消毒引入的食物?有沉重的氧化物——基本是岩石——作为皮肤,他们通常不会被割伤或磨损,就连他们的肺都不跟外界交换物质。假如病原体能侵入,身体就封锁那一部分区域,再蒸煮一下。波江座人的身体是一座近乎坚不可摧的堡垒。

洛基顿了一下,然后把甲壳提升到正常的高度。“明白啦!搭建近乎致命的环境,培育能够存活的τ星虫,提高环境的致命性,培育生还者。重复,重复,重复!”“没错,”我说,“我们无须明白氮气为何或如何杀死τ星虫,只需要培育抗氮气的τ星虫。”

几周前我们把两艘飞船连接起来,能够重回自己更宽敞的飞船,洛基相当兴奋。他完成的第一件工作就是造一条连接目标A和万福玛利亚号上他个人区域的通道,这意味着又要在我的飞船上打孔,不过如今我已经信任洛基能完成任何工程任务了。真的,即使他想给我做心脏手术,我可能都会同意,这种事他太擅长了。飞船连接起来后,我无法使用万福玛利亚号的离心机模式,这意味着我们要重回失重状态。不过现在我们只需要在容器中培养τ星虫,暂时不使用依靠重力的实验仪器也能操作。

满打满算,我有三个月的正常食物和大约可以吃四十个月的糊状食物。在燃料充足的情况下,那些食物刚好够我活着回去,还会余下很少一点,可是要缓慢地飞行五年半的话,那些食物根本不够。洛基的食物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已经反复测试了多次,他的食物里充满了从“有毒”到“剧毒”的重金属元素,也包含对我的身体有用的蛋白质和糖分,然而我没有办法分离毒素和营养。

他连蹦带走地沿着通道进入实验室。“为什么人类如此需要水,问题?低效的生命!” 我灌下整整一升出舱前留在控制室的袋装水,安装燃料舱太让人口渴。我抹了一把嘴,任凭袋子飘远,然后用手推墙,沿着洛基的通道进入实验室。 “波江座人也需要水,你知道的。” “我们保持在体内,封闭系统。内部有些低效之处,但是我们所需的水都从食物中获取。人类还排水!恶心。” “好啊,我骄傲,我是可怕的太空怪兽,你是漏水的太空液泡。”他指着繁殖容器说,“检查容器!” 我脚踩墙壁飘向繁殖容器,这将是揭晓答案的时刻,我应该从一号容器开始,每次检查一个。可是去它的顺序吧,我直接来到九号容器。

他消失在自己的飞船里,关闭了过渡舱门。我返回万福玛利亚号,几分钟后目标A的船体机器人拆除了气密过渡舱的连接通道。我们在相差几度的轨道上近乎平行地飞行。这确保我们都不会被对方噬星体引擎的反向喷射蒸发。等到分开几千千米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朝任何所需的方向出发。几小时后,我坐在驾驶座上,旋转驱动全部停机,我只想看最后一眼。我注视着佩特洛娃镜上的红外光点,那是洛基在返回波江b。

“一路顺风,朋友。”我说。 把航向设置为地球后,我启动了旋转驱动。

对,我培养出能在氮气中生存的τ星虫品系。可是进化不在乎我的需求,也不是一次只做一件事。在我的培育下,不少τ星虫进化出……在氙岩繁殖容器中生存的能力。它们的确产生了抗氮性,可是进化偷偷摸摸地开始从多个角度解决一个问题:它们不仅斩获了抗氮性,还掌握了钻进氙岩躲避氮气的方法!为什么不呢?氙岩是一种蛋白质链,是我无法理解的化学物质。不过我猜τ星虫有办法钻进去,繁殖场里正在上演氮气末日,如果你能在氙岩墙壁上钻得足够深,氮气就伤害不了你,你就能活下去!

我只需要造一个能够维持金星大气的箱子,所有棘手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多亏有了洛基。洛基!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不得不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在两腿之间。洛基的飞船上有同一品系的τ星虫,跟我的一样,也存储在氙岩繁殖场里。他飞船上所有的关键舱壁,包括燃料舱,都是由氙岩组成。没有任何东西能隔开τ星虫和他的燃料。“天……哪……”

“警告!τ星虫-82.5——” “我知道!我知道。它能穿过氙岩,所以我才来这里。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 “你来救我!” “没错,我及时阻止了τ星虫,还有充足的燃料。建立通道吧,我带你回波江b。” “你来救我和波江b!”他高声尖叫。 “好吧……”我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回家了。甲壳虫会拯救地球,但我无法亲见。” 他的喜悦心情戛然而止。“为什么,问题?” “我的食物不够吃。我把你送到波江b之后就会死去。” “你……你不能死,”他的声音变低,“我不让你死。我们送你回家,波江b会感谢你。你救了每一个人,我们也会尽一切努力救你。” “你们无能为力,”我说,“没有食物,我的只够维持到波江b后再吃几个月。即使你的政府给我回家用的噬星体,我也会死在途中。” 我能吃τ星虫吗? 它是活的,有DNA,有线粒体,细胞的发电站,把能量存储为葡萄糖,执行克雷布斯循环。它不是噬星体,温度没有96摄氏度。它只是来自另一颗行星的变形虫。它不会有波江座生命进化后所需的重金属,甚至艾德里安的大气里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也许能吃。” 他指向自己的飞船说:“我的燃料舱里有2200万千克τ星虫。你想要多少,问题?”

太阳,地球的恒星,已经恢复了噬星体到来之前的亮度。这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噬星体被消灭了,或者至少数量大规模降低,已经影响甚微了。我们胜利了。我们成功啦!洛基斜过他的甲壳。“嘿,你的脸在漏水!我他妈太久没看过了!给我提个醒,这表示你高兴还是伤心来着?因为这两种情感它都能表示,对吧?”